2017-09-13
陆军:北京建设世界城市的指标分析
准确判别世界城市的等级体系具有重要意义。本文将城际联系纳入研究视角,构建了基于城市个体与城际联系双重标准的世界城市综合判别方法,并提出相应的指标体系。本文通过指标的测算,比较分析了世界39 个著名城市的发展水平,并针对北京建设世界城市过程中的主要问题,提出相关的结论与建议。
文/陆军
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教授、副院长
世界城市的综合判别指标体系
单纯依靠城市个体指标数据判定世界城市等级体系的方法并不全面,需要从城市外部联系方面进行拓展或改进,以更好地勾勒出世界城市等级体系的关联情况。因此,有必要对城市个体与城际联系两种研究视角进行融合,通过全新的整理和探索建立起更为全面、科学的世界城市综合判别方法。科学的世界城市判别指标体系应分为两个部分——城市个体判别指标体系和城际联系判别指标体系。其中,城市个体判别指标体系评价城市自身实力,用以识别世界城市等级体系中容量较大的网络节点;城际联系判别指标体系评价城市辐射能力,用以识别世界城市等级体系中流量较大的网络枢纽。将两套指标体系加以综合,能够对世界城市等级体系进行更为准确的判别。
1. 城市个体判别指标体系
城市个体判别指标体系是指通过分析城市自身的发展规模、产业结构、基础设施等情况,对城市自身实力进行客观评价。该指标体系的评价主体是各个城市个体。世界城市无论发挥何种职能,均要求其自身拥有丰富的资源和强大的实力,因此城市自身实力是一个城市能否成为世界城市的内因和决定因素。根据世界城市职能的主导性和综合性特征,城市个体判别体系应包含以下指标(见表1 世界城市双重判别指标体系之一:城市个体判别指标体系)。
2. 城际联系判别指标体系
“世界城市”从缘起、发展到分野均有明显的城际联系导向,世界城市应被放在全球城市网络的大背景下进行研究。从对世界城市定义与功能的共识出发,发现承担城际联系的载体主要包括资本、产业、人口、运输与信息等五个方面。因此,世界城市等级体系判别方法中的城际联系主要包括如下指标。(见表2 世界城市双重判别指标体系之二:城际联系判别指标体系)
评价指标体系的分析结论及北京努力方向
1. 综合指标
世界城市指标体系由经济发展、人文环境、生态环境、科技研发、社会发展、对外影响六个方面的指标综合而成。经过数据收集和计算,对世界39 个著名城市的排序结果中观察得知,纽约、东京、伦敦、巴黎、香港等城市的综合得分最高,是第一层次的世界城市。纽约排名第一,主要得益于雄厚的经济发展实力和对外影响力,但其自然资源方面略有欠缺,生态环境指标略差。东京在科技研发能力和经济发展水平方面表现突出。伦敦排名靠前主要是基于出色的科技研发实力、经济实力和对外影响力。
北京总体排名第28 位,百分占比为71. 8% ,在39 个城市中排名中下游。其中,经济发展排名34,处于比较落后的水平,说明城市经济发展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人文环境排名第14,作为历史悠久的古都,北京的文化气息世人称赞;在生态环境方面,排名38 名,尽管自然资源方面北京并不落后,但空气质量问题导致该指标表现不佳;科技研发方面北京排名12 名,仍处于中游偏上水平;社会发展排名第5,处于上游水平;对外影响排名25,北京对外的世界影响力在样本城市中仅位居中游水平。
2. 经济发展
经济发展由宏观经济、市场门槛、权益维护、税收负担、生产服务和营商成本六个二级指标综合而成。纽约、香港、伦敦、东京、新加坡等城市处于世界城市的第一梯队,紧随其后的是波士顿、洛杉矶、巴黎等城市,它们均显示出了强劲的经济发展势头。北京在经济发展一级指标的排序为34 名,总体上比较落后。北京在二级指标排名上比较落后的是市场门槛和营商成本等。
2.1 宏观经济
在城市GDP 的规模等方面,纽约、波士顿、洛杉矶等美国城市均排在世界城市的前列。北京排名第29位,比较落后,表明北京在GDP 规模、GDP 增长率、人均GDP、政府消费支出等方面需要很大的提升。
2.2 市场门槛
市场门槛主要涉及创业成本、资金注册成本以及雇佣劳动力的困难程度,反映一个国家市场的可进入性。众多美国城市排名靠前,北京仅排名37位,相对落后,表明北京的市场自由度较低,城市的创业成本较高,正是建设世界城市亟待努力的领域。
2.3 权益维护
权益维护指标主要包括信息的公开透明等,它从侧面反映了一个城市市场经济的成熟度和法制化程度。众多美国的城市,苏黎世、维也纳等欧洲城市以及新加坡等表现优秀。北京( 使用中国数据代表) 位居22 位,急需加快完善法制化的市场经济体制。
2.4 税收负担
税收负担衡量经济活动中企业上缴税收的比重。香港、新加坡、哥本哈根等城市的税负相对较低,对经济活动形成强大的吸引力。北京排名第31位。在建设世界城市过程中,北京应该注重规范税制、避免重复征税以及减少地方不合理的乱征税现象。
2.5 生产服务
生产服务主要涉及到银行、会计、法律等高端服务业,是当今世界城市中最为显著的产业发展特征。伦敦、东京、纽约和巴黎等城市代表了世界上最为先进的水平。北京作为高端服务业在中国的集聚地,排名第17 位,处于中游水平,但在国内仍落后于上海、香港等城市。
2.6 营商成本
营商成本指房屋租赁价格、水电费用等。伴随城市经济的繁荣,这些成本不断上升。例如东京、香港、法兰克福、米兰等城市的营商成本相对较高。北京的排名处于第34 位,但可预见未来几年的房价大幅上涨将推升北京的生活成本,需要尽量避免。
3. 人文环境
人文环境代表城市文化、精神特质以及居民可以享受到的文化生活等。该指标由文化娱乐、世界遗产以及公共服务市民满意度等三级指标组成。在人文环境方面,巴黎、迈阿密、罗马等城市均排名靠前。北京排在第14 位,处于中上游水平,文化领域北京已经基本处于世界上的优秀城市行列,但对公共服务的市民满意度仍有待提高。
4. 生态环境
生态环境指标由自然资源和生态环保两个二级指标组成。自然资源涉及城市的人均土地面积、城市淡水资源与自然景观等;生态环保涉及城市空气质量等指标。濒临海洋的城市具有优越的生态环境条件,迪拜、香港、吉隆坡、新加坡、悉尼、罗马等城市的生态环境也值得称赞。北京在生态环境上总体排名38 名,属于非常落后的领域。
4.1 自然资源
北京在自然资源上排名第26 位。尽管在人均土地面积上北京占有一定优势,但水资源缺乏使得北京的发展受到明显的限制。北京仍处在快速城市化的过程中,如何处理有限的水资源同日益膨胀的人口之间的矛盾是北京未来的重要议题。
4.2 生态环保
生态环保二级指标由空气中的二氧化硫含量、二氧化氮含量以及总悬浮颗粒物三个三级指标构成。在25 个有效样本中北京排名第23 位,说明生态环境的治理将是未来北京建设世界城市的重中之重。
4.3 科技研发
创新能力代表城市未来的发展潜力,科技研发能力将成为世界城市指标中的核心组成部分。该一级指标由研发水平和教育水平两个二级指标构成。东京、巴黎、伦敦、波士顿、纽约、旧金山等城市处于第一梯队;芝加哥、米兰、柏林等紧随其后。北京排名第12 位,总体处于中上游水平。
4.4 研发能力
研发能力由专利数量、研发投入经费两个三级指标组成。两个指标经过加权后,排在前列的城市是东京、米兰、波士顿、巴黎等。北京排名第30 位,几乎位于样本城市的最末水平。研发能力落后难以支撑产业转型升级,经济发展也难有长久的推动力。这再次提醒我们,北京距离“世界城市”真正的差距就体现在研发能力的不足上。
5. 教育水平
教育水平的三级指标由著名大学的数量和国际发表的论文数量构成。此方面,东京、巴黎、伦敦等城市表现优异,处在世界一流水平。北京排名第7 位,处于相对靠前的地位。但存在一个尖锐的问题是,如何让优秀的教育资源助推北京城市提高研发水平,这将是未来北京自我提升、建设世界城市首都发展应该尽快解决的问题。
6. 社会发展
社会发展同样是建设世界城市的重要内容。它的Ⅱ级指标主要涉及基础设施建设、劳动力就业、医疗服务、社会治安和社会福利保障等。此方面表现较好的城市为新加坡、上海、香港等,美国城市排名略微靠后。北京的总体排名为5 名,处在领先的位置。
6.1 基础设施
基础设施包含的Ⅲ级指标为道路密度、机场密度、电话通信线路等。这部分数据暂以国家数据来代替。新加坡、德国、瑞士、美国等国家和地区表现优秀。采取国家数据后,中国的排名非常靠后,为第37位,而北京的实际情况要好很多。所以在综合考虑社会发展时,将给予基础设施比较低的权重。
6.2 劳动就业
就业市场的健康程度影响着城市社会的和谐发展。劳动就业包括失业率、就业增长率和劳动力规模等三个Ⅲ级指标。作为经济增速较高的城市,北京的劳动力规模相比世界其他城市较高,而且失业率相对较低,因此排名比较靠前,为第7 位。在劳动力问题上,劳动力的质量提升和建立社会保障体系远比增加劳动力数量更重要。
6.3 医疗服务
医疗作为社会福利的代表性指标,主要体现一个社会中居民的健康程度,包括人口寿命和婴儿死亡率两个Ⅲ级指标。在此方面,巴黎、马德里等欧洲城市表现优秀;亚洲的东京和香港也非常靠前。北京排名第11 位,位置也相对靠前。但需要说明的是,在北京居民健康程度提高的同时,老龄化程度也在提升,如何应对老龄化社会是未来北京建设世界城市中应着力解决的问题。
6.4 社会治安
社会治安反映城市居民生活的基本人身安全保障和城市和谐程度,主要用每万人犯罪发生件数指标来评价判断。治安环境最好的城市为新加坡、香港。相比,欧洲、美国多数城市治安不佳,犯罪率普遍较高。北京在此项指标排名第5,处于全球领先水平,说明北京具有保障发展的良好的基本社会环境,应继续保持。
7. 对外影响
城市的外部影响力是考察世界城市发展的重要维度,城际之间的人流、物流、信息流等集中体现了一个城市的外部性。外部影响主要包括投资贸易、人口流动、交通运输和信息传播等四个部分,共有12 个指标。纽约、芝加哥、洛杉矶、伦敦、新加坡等城市名列前茅。纽约不但排名第一,而且其总体得分为1. 95 左右,远高于排在第二名的芝加哥的1.04。北京排名第25 名,处在中游略微落后的水平。
7.1 投资贸易
城市对外投资贸易涉及对外直接投资、资金流动、跨国公司总部数量、金融业跨国公司总部数量等。纽约、伦敦、东京、新加坡等城市位居前列。北京排名14,处在中游的水平。主要原因在于中国银行业的对外开放程度非常低,区域之间的行政干预和市场保护现象依然存在,影响到跨地区投资贸易活动的开展。北京建设世界城市时,应加快提升市场开放度。
7.2 人口流动
城市人口的相互流动体现了城市的对外开放性和影响力,包括移民的数量和旅客的数量等。纽约排名第一位,迪拜、洛杉矶等城市也表现上佳。北京表现比较落后,排名30 位,主要是北京在移民方面的开放程度不高; 同时,这也与北京社会制度和社会开放度的不足有一定的关系。
7.3 交通运输
交通运输主要涉及陆路、海路和空路,北京并非临海城市,无直接的出海口,所以集中考察空路。此方面美国城市明显优于其他地区; 北京排在21位,属于中游水平,表示北京的飞机起降架次、客货运量等都有明显的提高。
7.4 信息传播
信息流是城际影响力的重要方面,世界关键网络节点对信息流有很强的控制。作为新兴的联系方式,一方面依赖于国家的对外开放程度,另一方面也严重依赖于国家信息基础设施的完善。此方面,北京排名20 位,仍处于中游水平。可以预见,未来的信息流将是比货物流和人流更快捷高效的信息传输方式,此领域的建设刻不容缓。
政策建议
综合对北京建设世界城市的指标分析结论,建议如下:
第一,北京宏观经济相对落后,具有较大的提升空间;但是,市场门槛、创业成本、权益维护和税收负担等方面存在欠缺,需要不断地提高信息的公开透明度、市场经济的成熟度和法制化程度,尽量避免重复征税以及减少不合理的乱征税现象。此外,还需要尽快提升高端服务业的发展水平。
第二,尽管北京在文化方面已经处于世界优秀城市行列,但公共服务的市民满意度有待提高; 尤其是北京市的生态环境问题非常严重,亟待积极解决。一方面,要处理好有限的水资源同日益膨胀的城市人口之间的矛盾; 另一方面,要加大城市生态环境的保护与治理。
第三,在科技研发方面,北京的研发能力建设和专利数量、研发投入急需得到充分重视; 同时还要高度强调通过提高研发水平实现产业的转型升级。此外,要加快将教育资源优势转化为研发成果和培养提高综合创新能力。
第四,北京基础设施建设发展较快,但是基础设施的运营效率和管理水平需要提高;同时建设世界城市的进程中,北京还需要以就业市场的健康发展为重点,使其成为提升福利体系的纽带,促进城市社会和谐发展。此外,积极应对老龄化社会产生的一系列社会和服务保障问题也是北京建设世界城市需要克服的难点。
第五,在北京建设世界城市过程中,要提升金融服务业的对外开放程度、提高对人口流动的开放程度、提升机场软硬件建设和运营管理水平、不断完善信息基础设施建设水平,提高城市的对外影响能力。
本文原载《城市发展研究》2011年第4期,原标题为《世界城市判别指标体系及北京的努力方向》。为阅读方便,略去全部注释,并省略部分图表,文章亦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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