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1-06
什么是政治素质?政治素质能否考评?长期以来我国领导干部的政治素质考评遇到了哪些难点问题?新时代领导干部的政治素质如何进行考评?无论是学术理论界还是实践管理中,目前对于这些问题的解释与认识都含糊不清,导致人们对于政治素质的理解多种多样,内容没有明确界定;对于政治素质考评的实践畏首畏尾,工作大多流于形式。本文就这几个方面的问题进行一些探讨,以期为政府相关部门政策制定与学术界相关研究提供参考。
文/萧鸣政
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 教授
习近平同志在十九大报告中多次提及政治素质的内容。特别是在报告的第十三部分,专门论述了干部的执政能力和领导水平问题,有三十处左右提及与政治素质相关的字词。
什么是政治素质?政治素质能否考评?长期以来我国领导干部的政治素质考评遇到了哪些难点问题?新时代领导干部的政治素质如何进行考评?无论是学术理论界还是实践管理中,目前对于这些问题的解释与认识都含糊不清,导致人们对于政治素质的理解多种多样,内容没有明确界定;对于政治素质考评的实践畏首畏尾,工作大多流于形式。本文就这几个方面的问题进行一些探讨,以期为政府相关部门政策制定与学术界相关研究提供参考。
领导干部的政治素质及其特征
关于什么是领导干部的政治素质?目前概念模糊,研究成果不多。我们查阅近三十年发表的论文与近十年的《组工通讯》发现,在专家学者的论文与地方组织部完成的相关课题成果中,人们对干部的“政治素质”曾经有过一些零星的论述,研究专业化程度比较低。总结起来,其定义主要有两种思路:一种是将政治素质等同于“思想政治素质”,仅关注思想观念,以诠释性定义把政治素质的内涵解释为一种认知、态度和理想价值观的综合。另一种则是将政治素质作为传统干部考评内容“德能勤绩廉”中的“德”的一部分,通过描述性定义来解释与政治品德交叉部分中的政治素质结构。
实际上,政治素质是党政部门最为关注的事情,是干部从政履职的基本要求。因此,我们有必要在文献分析基础上再结合党中央颁发的政策文件进行综合分析。
(一)政治素质的概念
我们查阅了党中央在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颁发的相关文件,发现在党的相关文件中,虽有提及“政治素质”“思想政治素质”及“政治素养”,但并没有对“政治素质”这一概念进行定义,只对其重要性进行说明。结合相关文件精神,我们认为,应该从以下三个方面来把握政治素质的概念。
1.政治素质是干部从政履职所有素质结构中的核心与关键素质。素质作为人的核心要素,从人力资源与心理学科观点看,它不应该是一种抽象与神秘不可把握的东西,而是具有一定的服务指向性,并且决定个性发展、能力形成、任务完成及其后续发展的根本性的行为特征。因此,素质是个体完成一定活动与任务及其发展所需要的生理与心理的基础与条件。政治素质,则是维持个体行政与治理过程中所需要的相关素质,是个体从事政治活动、促进政治成长、完成政治工作与目标任务的基本素质。对于干部而言,是他们在管理实践中所形成和表现出来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和党性觉悟。这是干部素质中的核心内容,也是他们履行岗位职责所必备的首要条件。
2.政治素质不能仅限于思想与观念方面,而应该包括从政履职的相关能力。政治素质,从内涵上看,首先是指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及其建立在这个世界观基础上的政治立场、政治思想和政治行为。这种政治素质,是在其包括生理与心理自然素质的基础上形成的内在要素的状态,它规定着人的政治行为和作风,影响着人的能力和智慧的发挥;从其服务对象上说,是处理个人与组织之间关系的素质,是指非临时性组织要求其成员在处理个人与组织之间关系时所持有的特定的基本立场、观点、态度和行为等有关素质的总和;从外延结构上来说,政治素质既包括马列主义理论水平、共产主义信念和政治立场、组织生活中的党性原则、政治纪律等对国家及其政党方面的行为品质,也包括对社会政治问题的认识和参与政治活动的能力,包括政治的敏锐性和鉴别力,宽阔的眼界和战略思维能力。
3.政治素质与品德交叉但是不限于政治品质。品德,中央文件最早提出比较模糊,一般称之为干部的“德”。1996年中共中央《关于加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若干重要问题的决议》中把德具体为社会公德、职业道德与家庭美德。在中共中央组织部1998年发布的《党政领导干部考核工作暂行规定》中,提出了政治品德。2007年党的十七报告提出了社会公德、职业道德、家庭美德与个人品德。2011年,中央组织部《关于加强对干部德的考核意见》提出了五德:政治品德、社会公德、职业道德、个人品德与家庭美德。政治素质一词,第一次是在1992年党的十四大报告中提出的。在这里,政治素质是指干部品德的核心部分,后来2007年在党的十七大报告中再次提出,2017年党的十九大报告中习近平同志又一次特别强调。
实际上,政治素质,既不同于政治品德,也不限于政治思想,具有广义与狭义之分。广义的政治素质是非临时性组织要求其成员在处理个人与组织之间关系时所持有的特定的基本立场、观点、态度和行为倾向的总和,它是成员个人从政履职中实现组织政治路线所需要的核心素质与关键素质,包括政治理念、政治方向与政治能力;狭义的政治素质,指干部处理其与组织以及领导者之间关系所持有的基本立场、观点、态度与行为特征总和,是树立政治信念、辨别政治方向、认识政治现象、严守政治纪律与完成政治任务所需要的关键素质。
(二)政治素质的特征
政治素质,是干部的立身之本、为官之基,具有许多特征,主要有以下几点。
(1)组织性。政治素质不是依从领导者个人关系的觉悟与行为特征,而是服务于整个组织政治路线与政治目标的行为素质。
(2)通用性。政治素质不是高层干部的专属素质,而是对于所有公务员要求具有的必备素质。如果只对于高层干部讲政治素质而对于基层干部忽略政治素质要求,那么高层干部政治素质的培育与标准要求就成了空穴来风、毫无保障。它也不是政党与政府组织特有的素质要求,也应该是企事业单位等所有组织中成员应该具有的素质。因为政治素质是联结组织使命、组织战略、领导要求与成员行为及其绩效的关键素质。
(3)内隐性。领导干部的政治素质,是其工作行为、生活行为与交往行为表现背后的某种政治动机、政治意识与政治倾向,政治素质的内在结构性决定了政治素质表现的内隐性。当某一干部的政治抱负与眼前的政治要求不相一致时,其政治动机与政治意识往往具有隐蔽性,政治倾向具有掩饰性。
(4)可变性。领导干部的政治素质具有组织性,组织的政治任务与战略随着不同的阶段会发生变化,同一的政治任务与战略中,不同的领导人会有不同的理解与要求,领导干部应该学会适应不同的环境下贯彻执行同一的组织使命与任务,因此,其表现的政治素质必然会有可变性,适应不同的组织任务变化与领导人要求,适应不同职位层次的政治要求。
(5)复杂性。政治素质具有复杂性。一方面,任何领导干部的政治素质的形成,都是经过长时间与不同组织的政治培养,受到来自不同政治环境与政治背景的影响,具有影响的复杂性。另一方面,为了履行与实施同一的组织使命与战略,领导干部必须面对不同的政治情境,面对不同的政治环境与政治条件,具有发展的复杂性。
(6)客观性。任何组织的政治目标都是客观存在的,因此,组织对于属于其中的每个成员的政治要求都是一致的,政治素质这种一致与长期的要求,毫无疑问将内化为组织成员的政治素质,因此政治素质在组织成员身上是客观存在的。这种客观性还表现为,同一政治利益集团的人对于同样的政治素质的评价具有一致性。
(7)外显性。政治素质具有外显性,任何人的政治动机与倾向,虽然具有很强的内隐性,但是,一旦机会合适都必然会通过行为外显出来,留下痕迹;政治素质具有可考评性,政治素质的外显性与客观性,决定了组织部门与知情人对它的可考评性。此外,政治素质具有层次性,对于不同层级职务的干部,有着不同水平的政治标准要求。
长期以来领导干部政治素质考评遇到的难点
基于实际调研与受访者反馈,并且结合前期的相关研究成果,我们梳理了长期以来领导干部政治素质考评实践中遇到的各种问题和困境,并对其产生原因进行了剖析。
(一)政治素质的组织性、通用性、层次性认识不足与“重实绩”的晋升倾向导致地方对政治素质考评不重视。究其原因,主要有以下两点:一是有些组织部门及其领导对于政治素质的组织性、通用性与层次性认识不足,加之中央文件对于各级干部政治素质考评缺乏硬性规定;二是经济绩效仍是中央对地方官员晋升的主要标准和依据。
(二)政治素质的内隐性、复杂性和可变性与考评指标简单片面之间的矛盾导致政治素质考评难操作。这一问题的出现,主要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政治素质本身具有内隐性、复杂性、可变性等特点。二是政治素质考评缺乏系统化的考评指标体系和考评方法。
(三)政治素质考评的全时空性与观察的有限性矛盾,导致政治素质考评内容难把握。造成上述问题的主要原因有三:一是政治素质考评者和被考评干部活动与交往的时间不尽一致;二是考评者结构单一,选择有限;三是当前考评方法在领导干部社交圈和生活圈的适用性低。
(四)知情者心理偏差、沟通渠道不畅与干部考察材料全面性、真实性之间的矛盾导致政治素质考评信息难分辨。上述困境产生的原因主要有两点:一是知情者的偏差心理;二是考评过程中制度保障缺失与沟通渠道不畅。
(五)政治素质考评要求的客观性与考评过程的主观性之间的矛盾导致政治素质考评结果不准确。主要原因在于:一是考评主体自身素质不高;二是考评问责机制匮乏;三是考评方法客观性较低。
(六)政治素质考评一票否决制与综合分析、沟通反馈的缺乏导致政治素质考评结果难运用。原因主要有三点:一是政治素质的一票否决制导致考核评价不敢深入;二是综合分析缺乏深度导致考评结果空洞泛华;三是沟通反馈机制不健全导致考评结果效用低下。
新时代中领导干部政治素质考评的内容与方法
针对领导干部政治素质考评难操作与难把握的问题,我们综合运用素质模型方法,把抽象与概括的政治素质考评内容操作化与简约化为六个维度;针对领导干部政治素质考评信息难分辨、考评结果不准确与难运用的问题,我们提出从政治素质表现的态度、思维与意识三个视角进行综合评判与分析,使得领导干部政治素质的考评相对简便易行。
(一)政治素质考评的六维内容模型
六维度结构的“政治素质”模型中各维度的内容与标准分析如下:
一是坚定的政治信念,包括要求干部信仰马克思主义、共产主义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不断增强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对党忠诚、为民服务、永不叛党叛国,永葆共产党人政治本色。
二是正确的政治立场,包括要求干部站在党和人民的立场上,坚定执行党的政治路线,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不动摇,在大是大非问题和关键政治时刻勇于表态,敢于担当,坚决反对搞两面派、做两面人。
三是严守政治纪律,包括要求干部坚持政治原则,遵守国法党纪,保持拒腐蚀、永不沾的政治定力。坚决维护党中央权威、全面贯彻执行党的理论和路线方针政策,坚决防止和反对个人主义、分散主义、自由主义、本位主义、好人主义,坚决防止和反对宗派主义、圈子文化、码头文化。
四是优良的政治作风,包括要求干部严以修身、严以用权、严于律己,保证清正廉洁,谋事要实、创业要实、做人要实,做到勤政务实,坚持公道正派、实事求是、清正廉洁。
五是勇于政治担当,包括要求干部把对民负责、为党分忧、为国尽职、为民造福作为自己的政治责任。
六是良好的政治能力,包括要求干部有战略定力、执政能力、适应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要求的能力,增强政治觉悟和政治敏锐性,善于从政治上观察与处理问题,具有政治领导力与四个意识。
这里六维度的政治素质结构模型对新时期我们党的政治建设、高素质专业化的干部队伍建设与管理,均提出了明确的要求与指导。
(二)评判政治素质的三大视角
领导干部的政治素质,实际上是联结组织使命、组织战略、最高领导要求、周围群众以及干部自身行为的核心与关键素质。政治素质的六维度模型,是领导干部政治素质内在内容结构;政治意识、政治思维与政治态度,是领导干部政治素质的外在表现形态。六维度政治素质的内容,均可以通过宗旨意识、政治战略思维与政治态度三个方面的表现行为来进行揭示与分析。人员素质测评技术研究表明,任何人的意识、思维与态度,都可以通过认知行为、思维行为与态度行为予以测验与观察,因此,对于领导干部政治素质的六结构模型内容,我们可以从宗旨意识评判视角、政治思维评判视角和政治态度评判视角进行综合评判。
本文关于领导干部政治素质概念、考评难点以及新时代领导干部政治素质考评内容与方法的研究,只是一个初步的探讨,我们期待大家能够继续对于这一问题进行更加深入与系统的研究。
本文原载于《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3期。为方便阅读,略去全部注释,并有删节和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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