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2-23
2020年12月18日中午,由北京大学中国政治学研究中心主办的“北大政治学讲堂”第二期在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廖凯原楼207教室如期举行。受北京大学讲席教授、中国政治学研究中心主任俞可平教授的邀请,复旦大学政治学系副教授包刚升作了题为“民主崩溃的政治学”的主题讲座。北京大学中国政治学研究中心学术委员会主任何增科教授主持讲座,校内外100余名师生参加了本次讲座。
包刚升,复旦大学国家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政治学系副教授,先后就读于北京大学经济学院、政府管理学院,2012年获博士学位,哈佛大学访问学者,著有《民主崩溃的政治学》、《民主的逻辑》、《政治学通识》等,曾获评“《新京报》2014年年度社科书”、“《纽约时报》2014年19本中文好书”、“教育部第八届高校科研优秀成果二等奖”、“《经济观察报》2018年年度致敬作者”等。
讲座内容
讲座伊始,包刚升老师从写作背景、社会评价以及理论意义等方面介绍了《民主崩溃的政治学》(商务印书馆2014年)一书,并把全书的主要研究问题作了清晰的呈现——即在人类历史上,为什么有些民主政体能够实现巩固而有些民主政体却走向了崩溃?何种原因及机制导致了民主政体的崩溃?他指出,相较于民主转型和民主巩固汗牛充栋的文献,对民主崩溃进行系统性研究的文献非常匮乏,目前学界对民主崩溃研究以国别案例为主,主要解释变量包括阶级冲突与不平等,经济发展、经济稳定与经济绩效,政治制度安排,以及政治精英的战略、行为和选择等,但总体上这一领域的研究还很不充分。
针对这些研究在理论建构和机制探索方面的不足,包刚升老师主要从两个维度来对民主崩溃的发生机制进行解释。他指出,如果一个民主国家符合了两个条件——第一个条件是选民的政治分裂/分歧程度很高,这就容易导致更多政治冲突,第二个条件是离心型民主政体的制度安排,这就容易导致国家能力的不足,两者的结合倾向于导致民主崩溃。从这两个变量入手,包刚升老师建立了一个解释民主崩溃的二乘二矩阵,分别考察民主稳定性的四种不同类型。针对第一个变量——选民的政治分裂程度,他研究给出了三个衡量指标:选民的投票结构,重大政治议题的类型,以及政治暴力或准暴力程度的高低。针对第二个变量——民主制度的向心型或离心型类型,他基于对政治制度逻辑及其政治后果的精细分析,从政府形式(议会制、总统制与半总统制)、选举制度(多数决定制、比例代表制与混合制)以及央地关系(单一制、联邦制与混合型)等三个层次的制度差异入手,详细界定了离心型民主政体与向心型民主政体的概念。他还指出,这两个概念虽然早见于阿伦·利普哈特和胡安·林兹的相关论述,但他们往往把民主政体运作的某种状态或结果称为离心型民主,而不是从制度上事先界定何为离心型民主政体。在这项研究中,向心型民主政体主要包含三个基本制度特征:适度中央集权的制度安排(央地关系)、简单多数决定制(选举制度)、议会制(政府形式);而离心型民主政体则是相反的三个基本制度特征:高度分权的地区主义安排、纯粹的比例代表制、总统制或半总统制。
在对全书的理论部分进行了阐述后,包刚升老师强调,一项理论导向的实证研究需要特别注意理论框架和经验证据之间的匹配性,他详细讨论了民主政体在德国魏玛共和国、尼日利亚和智利曾经发生崩溃的具体原因和机制,指出了选民政治分裂与离心型民主制度设计在其中扮演的角色。除此之外,他还把印度作为一个特殊案例进行了分析,认为独立后印度的现代化程度较低和政治动员程度较低,使得社会结构中的分裂因素尚未政治化,加上向心型民主制度安排,是印度独立后民主政体相对稳定的主要原因。
随后,包刚升老师结合自己的最新研究,对《民主崩溃的政治学》出版六年以来受到的学术批评做了回应,包括民主制度设计的理想类型与实际制度的复杂性;总统制与半总统制在特定情境条件下可能的优势以及具体制度设计的灵活性;第三波民主化国家比例代表制的复合化与选举制度的合流趋势等。另一个极具挑战性的问题是,民主政体是否可能会因为过分威权化而非过分碎片化而走向崩溃。包刚升老师表示还将通过后续研究来回答其中的重要问题。
最后,包刚升老师用《民主崩溃的政治学》一书提出的理论框架——即用选民政治分裂程度的高低和民主制度设计的向心型或离心型程度这两个变量来解释民主政体的稳定性——对当今西方主要发达民主国家进行了简要分析,并指出这一分析框架仍然是有力的。一方面,这些国家的民主政体现阶段确实面临着选民政治分裂上升的问题和部分制度设计无效性的挑战;另一方面,它们还远没有达到可能促成民主崩溃的条件。他提醒大家,民主不仅意味着竞争,而且还意味着合作;民主制度不仅意味着制约政治权力,而且还应该意味着民主政府的有效性。对全球范围内的新兴民主政体而言,这项研究的主要理论启示是,降低选民的政治分裂程度与提高民主制度设计的向心型程度,是避免民主崩溃或强化民主稳定性的关键。
北京大学中国政治学研究中心的多位老师对包刚升老师的精彩演讲做了学术评议。何增科教授结合自己关于制度与思维习惯的研究,借助芬纳在《统治史》中立足社会分层、政体形式和信仰系统的三角关系来解释政体变迁的框架,提醒大家注意制度与信仰系统的匹配性对政体稳定性的重要意义。费海汀老师指出,半总统制与比例代表制在很多苏东国家存在政治互斥现象,提出了进行主动制度设计的可欲性以及可能受到历史遗产和结构性条件约束的问题。马啸老师认为,比例代表制设计之初在促进民主稳定、扩大代表性和降低选民分裂方面曾经起过积极作用,而这恰恰跟包刚升老师更强调纯粹比例代表制鼓励极化多党制的负面影响存在理解上的差异。
师生讨论
在讨论环节,同学们围绕本次讲座的相关问题积极提问。有同学从包老师展开理论建构的切入点出发,询问了关于理论创新的灵感、抽象程度把握、解释范围限定以及如何跟既有文献对话等问题。一位社会学系的观众对包老师案例选择的方法论提出了问题,并询问了关键变量的界定与衡量等问题。也有同学质疑了先验地把民主视为一种“稳定”形态、然后研究其崩溃的逻辑合理性。还有同学认为国际因素和国际环境对民主崩溃有着很大的影响,询问了国际政治对国内政治影响的有关问题。包老师一一回答了现场多位观众的提问,并引导大家继续思考如何基于严格的社会科学研究来探索民主稳定或不稳定背后的政治逻辑。
本文为包刚升为北大政治学讲堂(第二期)作演讲的记录。北大政治学(微信号:PKURCCP)特别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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